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章:害羞的國師(108) (8)

關燈
了。”薄初辭笑得淡淡的:“你應當還是叫我皇姐才是。”

陸燼璃狠狠地一瞇眼,瑟樂臉色變了變,臉上的蓋頭被放下,被人攙扶回了洞房。

新人入洞房,薄初辭也早就已經坐膩,也再不看陸燼璃一眼,起身離開。

“你方才做的還不錯?陸燼璃臉都青了。”

餘墨笑容滿面的越過人群摸了過來:“不過一開始,他們兩個拜堂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你要拍大腿在地上哭嚎。”

“你對我的性子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她擰眉回首,將荷包塞到餘墨手中,轉身欲走,卻不想有人將她叫住:

“公主怎麽才開始就要走?”

餘墨挑眉,回首看去,赫然見到陸燼璃端然立在薄初辭的身後,笑得滿面春風:

“好歹要留下來吃飯。”

薄初辭頭都沒回:“不了,本公主怕吃一嘴毛,陸國師的家裏不幹凈,我心裏犯膈應。”

餘墨沒憋住,吭哧一聲笑出來、

薄初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擡腿欲走,卻被人擋住,只見來人身著一抹紅,目光裏卻是與這喜慶背道而馳的寒意。

“方才不還是很有精神的喝了我奉的茶?”

陸燼璃磨著牙,走上前一步,與她接近,垂首看她。

“恩?我敬……愛的皇姐。”

她心一顫,這家夥竟然特別在敬愛直接惡意的隔了一會兒?

就不怕被人聽見嗎?

番外:何須花燭剪折新(156)

陸燼璃狹長的,因為某種不明思緒微瞇起的眼。

她莫名顫栗的身子,雙拳緊攥放在身側。

他眼裏散發出的某種光芒,正閃耀著繾綣不明的光澤。

在旁邊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之時,他的舉止是那麽的彬彬有禮,讓人完全聯想不到他是某種衣冠禽/獸,甚至——薄初辭幾乎能看見他左右緩慢搖擺的狐貍尾巴。

這樣的男人啊。

她冷笑,她是到底怎麽瞎,才能看上這樣的男人?

陸燼璃道:“今夜我給皇姐準備了很多的好吃的,知道皇姐不喜歡跟人聚到一塊,已經給皇姐特別準備了一個別致的單間,就請皇姐移步過去,如何?”

她聞言略闔著眸,見他居高臨下,與她的距離是那般的不顧及旁人的眼光,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微弱的噴在她的眼上。

緩慢的,她挑起一抹笑,倒退一步,矜持,而又優雅的吐出兩個字:

“不必。”

陸燼璃略挑起眉梢,眸色微暗,見薄初辭轉身走到餘墨身邊,長籲一口氣:

“駙馬爺兒有心,只是可惜本公主今日身體不舒服,不能奉陪。”

她掃了眼餘墨,餘墨心領神會,微微一笑,側過身子。

她越過餘墨。

走了兩步,又停下,側目半回,眉眼間風情無限。

那是陸燼璃這一生都記憶猶新的一幕。

薄初辭紅唇一張,分外輕巧:“哦對了,還未正式道喜。”

她轉過身來,走到酒席旁邊,舉止優雅得當,舉起杯盞,攏了袖,風情款款:

“說句老套的賀詞吧。我就……”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言罷,她袖子遮臉,一飲而盡轉身而去,再未看他。

他望著她的背影,良久良久,都沒有回神。

關義到他身邊提醒,“你今日好歹是新郎官,言行舉止定要收斂一些,瞧著鏤蘇公主的背影失神發呆算是怎麽回事兒?”

關義環顧左右,四周聰明的人很多,見陸燼璃這般目光癡癡,早就已經猜測一二。

只怕是落花無情流水有意,兩個人一個成了公主駙馬,一個成了和親公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到一起了。

薄初辭用了她從來不願意用的規矩,微笑得當,舉止得體,半分挑不出錯來。

可是……他擡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有一種,好像是失去了什麽的感覺。”

關義緊張的擰眉:“什麽?”

只見陸燼璃的目光縹緲,不知隨著佳人走到了何處,聲音淡淡的,說出來的話卻很讓人在意:

“而且我失去的這個東西,很有可能,這輩子也不能重新得到了。”

“你走那麽快做甚?”

餘墨在博楚辭身後喋喋不休,望著她的眼神愈發有興頭:

“我從前只是覺得你有點不同,到如今,我當真是對你感興趣極了,你怎麽就不覺得難過呢?還跟人家說春日宴?”

薄初辭一路疾走,上了馬車,餘墨剛要跟上,卻被她用力推開:

“你另外找車。”

說話又急又快,餘墨一開始沒聽清,直到馬車都走了,他才反應過來,她方才說的是什麽。

以及……那句話裏,夾雜著濃濃的哽咽。

她坐在馬車裏,捂著唇,抱著自己縮成一團,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番外:何須花燭剪折新(157)

她仿佛流了上輩子加在一起都多的淚。

上輩子沒有經歷過的,一直渴望的,如今愛錯了人,長了記性,以後就不會再犯。

這樣也好。

宮外的光亮與歌舞聲幾乎到戌時一刻才停下來。

薄初辭坐在庭院裏,望著那烏灰的天,聽著遠處傳來沈沈的絲竹聲音。

蕭兮捧著小被子,將其蓋在她的腿上:“您從回來之後就坐在這裏,免得傷了風,不如我們進去吧。”

她略一側過頭,不答反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好了。蕭兮道:“東西很少,應了您的要求,我已經將您掙的錢交給了方丈,他說會替我們保管著,我也換了一些銀子折成了銀票。”

“不用保管。”薄初辭道:“我應該是不可能活著回來。”

蕭兮眼睛一紅,哽咽得道:“您別這麽說。”

“你以為,我們帶銀票過去會如何?”

薄初辭長嘆一口氣:“宮中的黑暗,我見過無數次,曾經我也是那裏面的一員,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我了。那些銀票,你把她藏在我們的鞋子裏,記得,要用舊鞋子,以免到時候那些宮人將我們的鞋子搶走,舊的,破的,他們不稀的要。”

蕭兮有些害怕,“他們會搶我們的東西?不能把,您好歹也是和親公主,總不至於——”

薄初辭轉過頭看她。

蕭兮的話戛然而止,咬著唇不再言語。

“去做。”

蕭兮轉身就走,卻頓住腳步,方才軟糯的聲音好像是紮了一個刺似得,陡然變得有些尖銳:

“你怎麽來了?!”

薄初辭黛眉輕蹙,雙手插在被子裏,轉過頭,赫然見到一身喜袍的陸燼璃,歪歪斜斜的靠在她的宮門口。

她登時一怔,立即看了眼天,只是今日月亮被烏雲掩住,看不見現在是什麽時辰。

她有些警惕的直起身子。

這個時候他不去他的洞房花燭夜跑來她這裏做什麽?

只見蕭兮估計的看了一眼薄初辭,鼓足了往陸燼璃那邊走去:“這裏不歡迎你!你走!”

她杵在了陸燼璃的眼前。

而陸燼璃,渾身酒氣,似乎喝了很多,是他平常不曾有的樣子。

身上的喜袍都有些松垮,只怕是方才那些賓客鬧的,而他素日蒼白的臉色也因為醉酒引起的坨紅。

他聞言不悅地瞇起眼,看向蕭兮。

蕭兮本來就膽子小,被他看得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旋即就被撥開。

陸燼璃越過蕭兮走向了薄初辭。

蕭兮驚慌,生怕陸燼璃要對薄初辭做什麽,剛想喊人,卻被薄初辭制止:

“你去泡杯醒酒茶來。”

陸燼璃的腳步一頓。

蕭兮皺了皺眉頭,一個勁兒的給薄初辭使眼色,而薄初辭面無表情,甚至是絲毫不將醉酒的陸燼璃放在眼裏,重覆道:“快點。”

蕭兮只得憤憤離去。

薄初辭重新躺在貴妃椅上,將自己冰冷的手死死攥著,企圖暖一暖因為陸燼璃突然來這裏而帶給她寒冷。

陸燼璃在她對面坐下,順這薄初辭臉朝著的方向,正對著他的家。

他煩悶的心情似乎有些愉悅,勾起唇來,莫測的望著她。

薄初辭被他看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只不自然的道:

“陸駙馬不在家裏好好的享受洞房花燭夜,為什麽要來我這裏?”

番外:何須花燭剪折新(158)

陸燼璃聞言臉色一沈,很顯然這次的喜事並不能帶給他愉悅,不過也是只片刻,他又整理好了情緒道:

“我這不是來這兒,做我的洞房花燭夜了?”

她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再不能保持那淡定,“陸燼璃!”

“臣在。”他笑著應答。

他見她穿著白日未換的素雅衣裳,發髻已經被拆開來,柔和的披在腦後。

看得他目光伸出一片柔和:“你今日,可真美。”

薄初辭冷笑連連,看看,陸燼璃喝醉了,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喝醉了之後說胡話了。

她攏緊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不安的把自己裹緊再裹緊:

“多謝陸駙馬誇獎,陸駙馬應該回去了,否則有人看見你在這裏的話,只怕是我到時候要被浸豬籠了。”

說完,她轉身進屋子:“一會兒蕭兮給你端來的醒酒茶,你喝完就趕緊走吧。”

可他卻快步的橫到薄初辭的身邊,清楚的看見了她臉上的不安。

居高臨下的,輕輕一伸手,就能將她的腰肢摟在懷裏,而薄初辭早就已經有所防備,側身躲閃,擡手反擊,陸燼璃卻從容的個擋住了她的所有的攻擊,甚至趁勢輕輕拂過她的腰肢。

他的觸摸讓她後脊梁迅速上升一股涼意,目光變得更狠戾些,招招下死手,可是她,根本就不是陸燼璃的對手。

不下幾招,她的身上都被他碰了個遍,氣得她一張俏臉通紅,恨不得直接戳瞎了他的雙眼。

而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所以陸燼璃只需要牽過她的手腕,就可以讓她乖巧的躺在自己的懷裏,雙臂如鐵,死死的禁錮著她。

她掙紮了幾下,紅了眼,聲音也嘶啞了:

“陸燼璃你是不是有病!”

“臣沒病。”陸燼璃從容的,推開房門,將她往屋子裏面帶,這氣見薄初辭做了很多努力都沒有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

陸燼璃直接關上門,落了鎖,在她的耳畔長呼了一口氣。

那種夾雜著濃烈酒氣的,灼熱的呼吸,讓她敏感的咬住了唇,“你放開我。”

“不~放~”他無賴的笑。

她聞言更是惱怒,卯足了勁兒要掙脫,卻仍是徒勞無功。

片刻之後,薄初辭終於放棄了力量懸殊的武鬥,改為文鬥:“我說了,我們兩個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怎麽沒有?”陸燼璃的聲線帶著醉啞,幾乎都要酥到了骨子裏:

“吉時已到,洞房花燭是免不了的。”

“跟你成親的人不是我!!”

她氣得胸口起伏:“我可沒有興趣跟一個有婦之夫扯。”

“可是在我心裏,跟我成親的人,是你。”

他靠在她的頸窩裏,聲音沈沈,讓她渾身一緊,楞了楞,忽地一笑。

“是嗎?”

她笑得抖著肩膀,又重覆了一遍:

“是嗎?”

陸燼璃擰眉,他將薄初辭轉過來,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麽表情。

與她的笑聲不符,她臉上帶著濃烈的嘲諷,讓陸燼璃覺得刺的慌。

薄初辭望著他,那雙美眸幾乎結了冰:

“那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

他微怔,似乎是從政這麽多年,從未遇見過這種問題。

他眼裏的醉意在一點點的清醒。

似乎是因為她眼裏迸發的寒意刺痛了他的心。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回答什麽,卻又閉上。

她見此冷笑更甚,點著他的心口:

“你連喜歡我都說不出口,你還好意思說,你心裏成親的人是我?”

“陸燼璃,你不要讓我越來越惡心當初喜歡你的自己,可以嗎?”她一把將門鎖打開,將陸燼璃推之門外:

“不然我怕會控制不住戳瞎我的眼睛。”

番外:引得故人西辭去(159)

天微亮,她坐在梳妝臺前,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見簡單的金飾點綴上她的青絲。

蕭兮紅著眼,一直沒敢多說話,替她換好衣裳,順手將袖子邊緣有些起來的絲線用針補了補,她借著敞開的窗戶望著遠方天空泛起的魚肚白。

“你說,是不是夏天快要到了?”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從遠處飄來,蕭兮將她的蓋頭收好,隨著薄初辭目光看過去,應和道:“是呢,是快要到夏天了,聽說餘國的夏天很好看,禦花園裏面都是花,要比我們國家強上百倍。”

她托起薄初辭的胳膊,笑著道:“您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薄初辭挑眉笑了笑:“是嗎?”

蕭兮點頭點頭。

她見蕭兮好歹有了些想要哄她開心的念頭,也沒有好意思說,其實她不喜歡花,也不喜歡身上這不及那日鏤蘇身上穿著十分之一的嫁衣。

一點都不喜歡。

蕭兮攙著她出門,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難以啟齒的說:

“那個,主子,昨天夜裏,陸國師他,一直到了清晨才回去。”

薄初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清晨才回去?

難道陸燼璃就這麽冷落了剛要嫁進門的鏤蘇?

她冷笑兩聲,轉念想到自己也沒有資格要笑話別人,“他願意待在那裏就讓他待著。”

“恩……”蕭兮點點頭,又遲疑的從衣袖裏面拿出一個香囊出來。

她見此又擰眉。

蕭兮道:“這是國師臨走的時候托福奴婢給您的,說到時候您會用得上。這東西,在某種關頭,能護您一命。”

薄初辭將其打開,本來以為陸燼璃給她的是很值錢的物什,卻不想只是個玉葫蘆。

晶瑩剔透的玉葫蘆,上面系著編制精致結實的紅繩,她瞧了半晌沒有瞧出什麽端倪,捏在手裏,有些硌得慌。

她未語,只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這間簡陋的宮殿,許久許久,長嘆一口氣:

“走吧。”

和親公主的送行很簡陋,幾乎是除了睡眼惺忪的餘墨還有那個王大人,就只剩下一支零零星星的隊伍。

她蒙著蓋頭被蕭兮攙扶著,越過軍隊,餘光幾乎能看見那些人整齊的擺放的冷槍,不算密集,卻好像是給她圍出了一堵墻,一點風絲都不露、

餘墨瞧見她,挑眉看了看後頭,明知故問:“娘娘難道沒有送行的人嗎?”

薄初辭挺直脊梁,蓋在喜帕下頭的臉沈著冷靜:“怎麽,餘太子除了我,還有想要帶走的人嗎?”

餘墨挑眉,啞然失笑:“沒有。”

她施施然的擡起手,蕭兮立即托住:“那就走。”

“娘娘難道不哭兩聲嗎?”

許是見薄初辭太淡定了還是緣何,餘墨似乎不願意這麽情意的讓她痛快了去,又跟她談起哭嫁的事情來。

薄初辭冷笑一聲,朝著餘墨的那個方向略略側過了頭:

“本公主沒有眼淚,要不容我吐兩口唾沫算是習俗?”

“哈,罷了罷了、”餘墨擺手,意味不明的道:“看來我想在你身上看見那種女兒家的姿態是看不見了。”

言罷,他揮了揮手:“公主請上馬車,我們這就出發了。”

她頷首,剛欲離去,後頭忽然傳來一聲沈穩的男音:“太子且慢,微臣特地奉陛下之意,前來送行。”

番外:引得故人西辭去(160)

是陸燼璃。

薄初辭心一顫,本來已經篤定了他不會來的那顆心又不安穩的跳動幾下,略略側過了頭。

餘墨睨了一眼薄初辭,勾唇道:“皇上有什麽旨意?不知我們方不方便聽。”

陸燼璃微微一笑:“不方便。”

“哦?”餘墨聳肩,招呼著他的隊伍:“全體後撤三米,留娘娘跟她的娘家人說幾句話。”

陸燼璃皺了皺眉。

餘墨一定是故意的,還將陸燼璃稱呼為她的娘家人?

薄初辭垂頭不語,只見她垂著明珠兒的喜鞋前面,站定了一雙不染纖塵的皁靴。

他已經退掉了自己的那身喜服,堂堂正正的成為了有家室的男人。

昨日過後她與他,總算是有了不能逾越的溝壑。

薄初辭勾唇,想了想,忽然掀開自己的蓋頭,對上了陸燼璃投來的目光。

蕭兮幾乎驚呼:“娘娘,您的蓋頭還不能——”

“無妨。”那張帶著簡樸金飾的青絲下,是未著粉黛的臉。

她不等他開口,就說:“陸燼璃,我知道你今日一定會來,我也知道你奉皇帝旨意是假的。”

陸燼璃神色微變,似乎是被戳中,抿著唇沒說話。

她黑白分明的眼應著他的輪廓,好笑的睨著他:“你來見我,我不知你想要說什麽,但事到如今,陸燼璃,我薄初辭最後問你一句,你喜歡我嗎?”

他一怔,她又上前一步,眼裏轉瞬是氤氳水霧:“你喜歡我嗎?”

“……”他微微瞠目,臉色發青,蕭兮在一旁膽戰心驚的瞧著,見陸燼璃的神色變了幾遍,囁喏片刻,緩緩閉上了眼。

仿佛一切塵埃落定,他闔著的目不知遮掩了多少情緒,雙手合攏,朝她一拜:

“臣,恭送娘娘。”

心似乎是被誰狠狠的扯了一下,扯掉一塊肉,扯得她心疼不說,甚至渾身發涼。

天地一片寂靜。

她手裏的玉葫蘆愈發硌得疼。

周身也情不自禁的顫抖,可是她的唇,就那麽的,那麽的,擴大,擴大。

她其實笑得很難看,但是她好歹是笑出來了。

“陸燼璃啊……”她似是一聲喟嘆。

“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

“怎麽捂都捂不熱的人?”

“這麽心恨的人?”

她眼中的水霧模糊了陸燼璃的輪廓,他微微弓著身子,再緩緩直起腰的時候,驟然被個什麽東西打中,沒接住,只聽啪的一聲,那個東西似乎是碎了。

陸燼璃一低頭,是他昨夜送來的玉葫蘆。

心驟然一痛,他驚詫的看著她,只見她飛速的擡袖抹了把臉,聲音不大,卻字字戳心:

“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很公平。”

話畢,她落下紅蓋頭,搭過蕭兮的手,轉身離去。

而他一夜未眠,斟酌了滿腦子的話,在這一刻,楞是一個偏旁部首都沒有說出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灰白色的天空下,穿著大紅色的嫁衣,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另一座城池。

當他見那車隊在自己的眼裏慢慢地變成一個小圓點的時候,他忽然有種沖動,他想上去將她搶回來,搶回來。

可是。

攥著的全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他轉過身去,終究是與她背道而馳。

那是四月的天氣,春暖還寒,嗖嗖的刮著冷風,穿過她與他的骨縫。

番外:引得故人西辭去(161)

二月後,餘國。

“聽聞昨天鏤蘇又跟李嬤嬤吵起來了?”

“可不是?那和親來的鏤蘇脾氣甚大,才剛來冷宮多久?那虎的,楞是給人家李嬤嬤的幹兒子耳朵給咬下來半個——”

“別說了,李嬤嬤來了。”

餘國冷宮,那些低等的太監們見不遠處來的人,紛紛垂下頭來裝孫子。

只見體態臃腫的婦人穿過灰色的長街,橫眉立目,看起來頗為兇煞,逢人便扯著問:“鏤蘇在哪?”

被扯著的小太監領子都被揪起來,姿態很不雅觀,但那股子諂媚不能忘:

“那浪蹄子今日本來是惹了嬤嬤生氣的,昨天晚上奴才就斷了她的飯,打了她好一陣子,後來都厥過去了。”

“厥過去就潑水!沒用的東西。”

老嬤嬤是專管冷宮那些不聽話的妃子的,名叫李素雲,她會想起昨晚那女人挑釁的嘴臉,忍不住就磨了磨牙:“我去看看。”

說著,將手中的人往旁邊一甩,大步流星的進了冷宮門口,推開門,赫然見到一名女子躺在地上,薄衫上頭全是血漬,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臭味。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薄初辭。

她昏昏沈沈的,感覺有人進來,打著十分力氣睜開眼,卻也只能勉力的撐著五分精神,渾身上下的骨頭無一不在痛。

見李嬤嬤這吃屎一般的神色,薄初辭轉了轉眼珠兒,貼切的問道:

“你的幹兒子耳朵好了?來看我?”

李嬤嬤瞳孔驟縮,拿過旁邊的皮鞭,將昨夜準備的辣椒水攪和攪和,蘸取之後,狠狠的揚起一鞭子,薄初辭略一偏身,那本來要打在腰上的皮鞭打在了腰側,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可她卻低低的笑出聲來,“打,再打,你把我打死,也算給我一個痛快。”

李嬤嬤聞言一怔,殘存的理智讓她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迅速逼近她:

“我幹兒子看上你,是瞧得起你。”

“那你應該慶幸你幹兒子在我面前沒有脫褲子。”薄初辭挑釁的看著她,另有所指:

“不然他壞的地方應該就在別處了。”

“你——”李嬤嬤擡起手,要對她打一巴掌,薄初辭也昂起頭來:“你打?”

她磨了磨牙,掙紮片刻,轉瞬又掐住薄初辭的脖子:“鏤蘇,你身為和親公主,侍寢前一晚被嬤嬤發現你並未處女之身,被皇帝打入冷宮不說,臭名遠到你老家,就連你父皇都不願意認你,要不是那個陸國師時不時來信探探你的安危,皇上顧念著兩國情義,否則你就是個千人踏萬人騎的東西,你有什麽可清高的?”

“我卻是沒有什麽可清高的。”薄初辭笑道:“可是我唯一清高的是,你的手永遠沒有辦法打在我的臉上。”

可不是,分明身上傷口密布,卻偏生臉上半點傷口都沒有,仍是幹幹凈凈的一張臉,仍是那從她見到她那一瞬間,那種挑釁的嘴臉。

李嬤嬤冷笑:“我看,你的清高,是因為你的那個野男人,就是那個陸國師吧?”

“聽說他每個月都給送來書信。可見對你用情至深。”

薄初辭心一跳,旋即勾起唇來:“是啊,他就是我的野男人。”

“我呸!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人家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陸國師跟他的妻子恩恩愛愛連我們餘國都知道他是多麽重視妻子的人,他能跟你好?”

他能跟她好?

她許久未聽人說起過陸燼璃,只覺的那個名字太過遙遠,遠到伶牙俐齒的她接不上話。

李嬤嬤見她語塞,狠狠得將她推至一邊,薄初辭撞上墻,五臟幾乎都要碎裂一般,雙耳嗡鳴不斷,下腹皺痛,讓她不舒服的擰起眉。

“把她帶出去,不許走漏了風聲。”

番外:故人相遇難相認(162)

她的身體騰空,被人很不溫柔的投擲在那發潮的被褥上,能聽見蕭兮幾乎喊啞了嗓子一般的哭嚎,也能聽見白清清尖銳的罵人聲,上到祖宗十八代,下到還未出世的娃娃,都被她白清清損了個遍,隨後似乎是操起了門口的破花盆砸了小太監。

恍惚的,從一片嘈雜聲中,她又夢見了過去。

她初到餘國,根本就沒有見到皇帝,甚至連後宮的娘娘都沒有,直接被帶到了個密室裏,身上的嫁衣被人粗魯的褪去,手臂被人牽制著。

那些體態臃腫的嬤嬤拿眼梢瞧她,把她呈現大字放在冷凳上。

肌膚觸碰到那一片涼意,勾起她的腳趾,以一種屈辱的姿態被人看著,從頭到腳,最後,驟然岔開雙腿。

她狠狠的一咬唇。

那嬤嬤只看了看,臉色一變:“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說完,手裏的皮鞭狠狠的朝她的腿上抽了過去,索性她腿收攏的快,那一鞭子抽在大腿,否則定然是會打到私處。

可是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她也早就已經驚出冷汗。

掙脫開牽制她的人卷著衣服滾在地上,順便躲過如驟雨般落下的鞭子,長袖飛揚,如同羽翼一般,裹住了她的嬌軀。

只聽嬤嬤辱罵:“你竟然不是處子之身!!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還要廝混進宮?快說,你的奸夫是誰?什麽時候破的身子!?”

她認打認罵,咬著牙,一個字都不說。

後來,她鏤蘇就成了眾人皆知的殘花敗柳,被關進了冷宮,甚至連皇上一面都沒有見到。

冷宮的日子不好過,宮人幾天只會送一次吃食,她就偷偷的帶著自己做的彈弓打雀兒來吃,與蕭兮兩個人烤著吃,認識了住在她隔壁的,脾氣不太好的白清清。

後來……

她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識,能感覺到溫熱的淚砸在她的臉上。

“嚎什麽喪?人還沒死呢。”白清清雙手抱懷,雜亂的眉頭擰起來,看著床上面無血色的人,蕭兮跪在薄初辭的身邊,哭得嗓子都啞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一直沒有停歇,如今看見她被送回來又是這一副樣子,心都快碎了。

她六神無主,只好問白清清:“白主子,我們主子可怎麽辦?傷得這麽嚴重,我們去請大夫吧?”

“我看看。”白清清一把推搡開蕭兮,探了探薄初辭的鼻息:“還好,倒也還算是有一口氣,你且等著,我去看看能不能請來醫女。”

“不用麻煩了。”

白清清剛轉過身,初辭睜開眼,看向她,嗓子沙啞不堪,卻還道:“我沒事兒。”

蕭兮登時撲上來,白清清身形一頓,轉過身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還沒事兒!?”

她的聲音尖銳的像是指甲刮在冰面上,讓初辭不適的皺了皺眉。

白清清的脾氣一上來誰也不管,總要磨叨一陣子,薄初辭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眉眼愈發溫軟,捂著自己的小腹,像是撒嬌似得:“清清,我肚子疼。”

清清一怔,好歹軟了眉眼,坐在她的床邊,搭了她的脈象,一面喋喋不休:

“你這虎娘們兒,那小太監能把你怎麽的,你就不能當被蟲子咬一口。給你打成這德行,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以為你生病了誰能來看你?你要是死了誰給本宮抓鳥兒吃?”

番外:故人相遇難相認(163)

薄初辭聞言笑了:“那我是為了貞潔嗎。”

“你貞潔個屁!”

白清清呸了一口,“傻子,白白把一副清白身子送給人家,自己在這兒受苦,你可別讓我看見那賤男人。”

賤男人。

薄初辭聞言心一顫,克制腦海中不要想起那個人的臉,抿了抿唇沒回答。

白清清只會看些簡單的脈象,片刻過後,她臉色微變,伸手拂過她的小腹:

“這裏疼?”

她點點頭。

“……”白清清看她,沒說話。

從地上站起來,連自己裙子上的泥土都忘了拍。

“怎麽了?”薄初辭笑著問:“我哪裏不對勁?不會是得了什麽絕癥吧?”

蕭兮一聽這話更是大受刺激,撲過來道:您不要說些不吉利的話。奴婢著去給您找大夫好好看看身子!

說完,她定了心神,要去給薄初辭找大夫,可是白清清突然扯住她的衣領,大喝道:

“不許去!”

這一聲喊嚇了兩個人一跳。

她那張慣常帶著憤怒神色的臉,頭一次的顫動著一絲惶恐。

繼而,她緩緩擡眸,對上薄初辭疑惑投來的目光:“你多久沒來月事了?”

薄初辭一怔,自己在冷宮這麽久,水深火熱的日子還真就沒註意:“好像,從我到這兒開始,就沒來了。”

白清清倒吸一口涼氣,攥著蕭兮衣袖的手不自覺的攥緊,又攥緊:“你家主子沒來月事,你都不註意的?”

蕭兮遲緩的想了想,這才驚覺自己有多麽大的失職,可是——她茫然的看著白清清:“不來月事,我們主子是得了絕癥?”

主仆倆竟然都不明白?

白清清不知什麽心情,搖搖頭,走到薄初辭的床邊,在她一臉疑惑神色下蹲下身來。

黑白分明的眼盯著她,夾雜著那種不知為何物的情緒。

簡介明了。

“蘇蘇,你懷孕了。”

……薄初辭遲疑了一下,擡了擡嘴角,似乎是想要笑出來:

“你說我?”

白清清平常就就像是個女瘋子,可是她神色此時布滿了凝重,緊緊抓住她漸漸冰涼的手:“是。你懷孕了,兩個月,而且,胎像有些不穩……好像是因為你昨天晚上被打,不過值得慶幸的是——”

“不可能!”

不等她說完,薄初辭一把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臉色蒼白如漿紙般,大喝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懷孕!!”

白清清立刻看了眼窗外,這才一把狠狠地抱住臉色驚變的薄初辭,捂住了她的嘴:

“嚷嚷什麽?你想死嗎!!你不潔之身已經被他人詬病,若是讓他們知道你懷了孕,帶了那個男人的種兒,他們怎麽又會留你?”

薄初辭手腳冰涼。

她被白清清緊緊抱在懷裏,好不容易掩埋的昔日痛楚全部伴隨這個驚天秘密揭露開來一剎那湧上心頭。

那個如噩夢般的夜晚。

狠戾的男人。

她一生都不想要再有糾纏的人!

結果她竟然——懷孕了?

心裏五味翻騰,說不清是悲是痛,她神色雖淡定,看似不在乎的樣子,實則手緊緊抓著白清清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手指陷進肉裏。

再緩一緩,薄初辭閉上眼,掩下眸中翻滾的思緒,淡淡道:“這個孩子我不能留。”

番外:故人相遇難相認(164)

“我知道不能留。”白清清皺著眉,思量片刻:“但是……你要不要去跟你的那個男人說一下,你懷孕的這件事兒?說不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